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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貞銘教授:作為文大新聞系的標竿人物 高信疆是新聞教育的驕傲
文/文-新聞系 鄭貞銘教授  2009/5/7列印
本校新聞系第一屆學生,資深媒體人高信疆,5日晚上因癌症逝世台北和信醫院,享年六十五歲。鄭貞銘教授以「華岡新聞系第一美男子」,也被譽為「文大十大才子」懷念華岡才子為題,詳述兩人深厚的師生情誼。鄭教授提到,「作為文大新聞系的標竿人物,高信疆是新聞教育的驕傲;他走了、也成為無可補償的損失。」

作為文大新聞系的標竿人物,高信疆是新聞教育的驕傲;他走了、也成為無可補償的損失。

信疆是台中二中畢業,高中聯考,意外失利,沒能進入名校,他選擇了剛成立的文大新聞系。進入華岡的一周、我要學生寫篇個人小傳,當我看到信疆的作品時,大吃一驚,那洋洋灑灑的文字中,充滿了文化人的瀟灑不拘,我不敢相信這剛入學的學生所寫出來的。當晚,我把這篇作品帶到我服務的中央日報採訪組給記者們傳閱,大家都讚嘆不已。

外表上,他是過得隨心而逍遙的,然而在內心裡卻是千思百轉,對社會、對文化、對人生,充滿了無數的想法,他曾經窮得沒錢註冊,不得已去找老師,竟也感動了老師,預支薪水給他註冊。

從大一到大二,不論他是否願意,總是被他的同學推舉出來,參加校內外的各種活動。這時的他,充滿俠情豪語、已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了。他的好友就曾開玩笑說:「你長得太帥氣了,帥氣得使人忽略了你的才情,忽略你木訥溫厚的本質。」

他被公認為「華岡新聞系第一美男子」,也被譽為「文大十大才子」。這樣的一個美少男,追求他的女孩自然很多,甚至有外校的校花,可他卻獨鍾情美麗的新聞系學妹柯元馨,他們一見鍾情,相愛到老,是華岡新聞系愛情故事中的美談之一。

信疆對大學教育充滿理想與期待,部份來自新聞界兼職的老師,有時因實務工作繁忙,而匆匆的來去,那種師生間因知識辯論而火花撞擊的事,是信疆心中的夢,他因而失望地在文大新聞系獨創「月記」中寫道:「老師的冷漠是學生心靈永遠的痛」。看到這句話時,我震撼不已,我當時負責文大新聞系的事務,不僅把他的這句話,給許多老師們過目,而且也決心作一個熱情的老師,不再使學生的學習變成孤獨無依。

民國76年6月10日,信疆寫了一幅對聯給我祝壽,這麼多年來,我一直視為珍寶。對聯說:「老師布局,天下一輪明月,萬里青空觸眼明,將遇良才;學生運子,世事皆沐春風;千尺絳帳拂面輕,馬逢伯樂。」

信疆的年齡比我小不到幾歲,我們意氣相投。在華岡新聞系四年,在名師彭歌、琦君、黃肇珩等教導下,信疆他帶動文潮,使許多學弟妹受其影響,華岡新聞系培養了許多在文學、在副刊上表現卓越的校友。如梅新、劉菊英(六月)、陳長華、張逸東、宋晶宜、丘彥明、劉克襄、駱紳、趙俊邁等,他們不僅是寫作能手,而且在主編各報副刊期間,頻頻得獎,華岡新聞系成為副刊人才的培養搖籃,在台灣報紙的副刊史上寫下燦爛的史頁。

高信疆一踏入社會就進入中國時報。「人間」創刊於1972年,四年就由高信疆接手,這個時候的他,不再是夕陽下憑欄的青杉少年,而是深具使命感的儒編。在他的倡導下,現代詩論戰、鄉土文學、報導文學、中國大陸抗議文學等相繼發起,同時也為知識份子提供了大量發言的場地,他並把「企劃觀念」引入副刊,人間副刊改革層峰迭起,風雲激盪,影響了整個時代的文化界,他也因此被譽為「紙上風雲第一人」。

信疆的副刊改革,與他的文學才華、文化使命有關,也與他所受的新聞教育與關懷社會的使命有關。他立即與社會新生力量結合,將內容擴張到小說、散文與詩之外,深深地「擁抱社會」。

他不間歇地舉辦各式各樣的「紙上大展」,推出各有所長的「名家專欄」,策劃全國注目的一年一度、高額獎金的小說大賽,一代代得獎新人,全成了長期合作者……,個個企劃案接踵而出,看得讀者目眩神迷。在那年代,《中國時報》的發行量,居然因副刊而快速成長,這在報業史上是極其罕見的盛事。

李歐梵曾經說,當時國民黨經常會發重金邀請海內外專業人士,為政府建言,但是國民黨建言會的影響力,不如中國時報的「人間副刊」。

高信疆是個徹頭徹尾的創新者。他改革副刊,不光是內容的擴張與深化,還兼及形式版面的顛覆,在以文字為主的版面,由專任藝術編輯每天依主題配畫。他還打破禁忌,開放編輯權,讓年輕設計家登臺演出,讀者們每天除了內容的饗宴外,還有視覺上的享受。

民國九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,大愛電視台新聞總監湯健明通知我,信疆住入和信醫院;第二天,我即前往探視,那時知道信疆病情的人還很少,我們師生兩人促膝長談,竟達二個小時,從華岡求學到獲時報賞識,與柏楊、李敖等知友相交以及一度擔任香港明報集團編務總裁,馬來西亞星洲日報顧問、為慈濟編叢書且為慈濟護校寫校歌,並以高級顧問角色接手北京中國青年報所屬京萃周刊編務工作。他眼光閃耀著光芒,充滿著欣慰,而竟不及於自己的病情。

高信疆深耕本土,也關懷大陸,他希望(京萃周刊)是兩岸三地許多人共同發表言論的地方,尤其(京萃)在北京的定位是以年輕世代為主,他希望兩岸的菁英,都能共同參與這份媒體。李敖曾經稱讚高信疆,「前瞻大陸,回首台灣,人生倘佯至此,亦高人矣!」

信疆投入工作的程度有過五天四夜沒離開過報社的紀錄,疲倦了就趴在桌上睡,跟人講一個小時、兩個小時以後就把他叫醒。他說:我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,為什麼這麼工作,因為我讀《狄德羅》的傳記,看他編輯《百科全書》,開始有錢支持,幹了幾年以後沒人支持,他一直這麼工作了二十年,最後終於完成《百科全書》的編輯工作,狄德羅有一個工作信念,他認為自己是在為人類而工作,所以他才會有巨大的奉獻精神和犧牲精神。狄德羅給他很深的感動,他覺得他是偉大編輯的榜樣。

很多朋友關懷他數十年日夜顛倒的文人生活與菸不離手的習慣,勸他少抽菸,多注意健康。信疆總說是以「使命感而不甘沉默」回應。他關懷當前道德價值幾盡崩潰的台灣社會,他說「道德是明燈」。

他在大陸上也曾寫一本企業的書,寫一個新社會的誕生,但他未署真名,他也以手邊朋友們送給他的醫學書籍給我看。他說,「我是醫學白癡,有醫書卻極少看,應該痛加檢討改進。他說高行健、包可華皆得癌都能夠控制,他以「意料之外、情理之中」,表達對自己病情的樂觀。

在文大新聞系的畢業紀念冊上,信疆以「聖河」為題,寫過一段話:「你的唏噓在於穹蒼亙古的空無,我竟然覺得,我們平凡如斯。我們何曾掌握過一些甚麼呢……錢財、知識、讚譽、學位,這些東西能使待我們富裕嗎?」

作為一個文人,高信疆是一個滔才雄略有堅毅的戰鬥力及精力充沛,一天當成兩天用的紙上風雲人物第一人,但是他秉持善良,本質上本敦厚溫和,他傳承歷史的自覺,使他成為歷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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